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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鄒志宇，發表於《北方文學》2014年第11期
冬天似乎總是寂寞的。每當提起冬天，我常聯想到的畫面是寒冷的清晨，一個人徘徊在空寂的回廊裡，雪光中也消盡瞭年光。而能聽到的隻有自己跫跫的足音，庭院
作者鄒志宇，發表於《北方文學》2014年第11期
冬天似乎總是寂寞的。每當提起冬天，我常聯想到的畫面是寒冷的清晨，一個人徘徊在空寂的回廊裡，雪光中也消盡瞭年光。而能聽到的隻有自己跫跫的足音，庭院裡正有幾棵老樹在北風中搖撼著寒柯。老杜說： 人事音書漫寂寥！ 這正是冬天的難耐處，又何嘗不是禪理：世事本是無常,何況是個本該暌隔的季節。冬天的寂寞，讓人常生頓悟之感。李義山的詩說 童子開門雪滿松 ，算是道出個中境界。獨參枯禪，聽到窗外寒雀之聲時斷時續，偶爾攪落枯枝上一蓬碎雪，是否會想到人生的況味也不過如此而已呢。
所以這時如果有故人的訊問，哪怕片紙隻字，也會起 寒天奉書，一室皆春 的懷想吧。看著窗外雪意昏昏，彤雲垂野，多想攜二三子，於鬥室煮酒論文，那壁廂正爐火吐紅，燈花輕爆，當是何等愜意！而此時卻是良朋悠邈，夢魂難通，情何能已！正在傷戚之時，忽聽有人輕叩門扉，視之竟是舊友迎雪而來，進屋後抖落的全是一地的思念，此亦人生一大樂事瞭。至於如薑白石所寫，千樹暗香之中，共步西湖寒碧，卻是已經幻妙得夢境一般瞭。
而我的回憶常常縈系的，卻是童年冬天悠長的歲月，更勝幻妙夢境。東北的冬天往往要延續上小半年。從毛衣到薄棉襖，再到厚厚的大棉襖，冬天的記憶也就是被它們所包裹起來的時光瞭。蔬菜隻剩下白菜、土豆和蘿卜瞭；酸菜南投監視器材料永遠是和白肉燉在一起的；過年時的情境和年畫上的一般無二：孩子們全都穿得圓滾滾的，一個已經點著瞭炮仗，其他的孩子正使勁IPCAM 百萬畫素數位網路攝影機捂著耳朵。
冬天有趣的食品是灶糖，從外面買來時是脆的，淡黃色，掰一下就碎成小塊和粉末，在屋裡隻要稍稍放片時，就黏軟得咬一口似乎要粘下牙來。所以一定要在剛拿進屋裡時吃。至於滋味卻有些難以形容，是帶著冬天特有的清冽的氣息，而記得似乎大人們倒很少吃。可能隨著年齒的增長，糖果的吸引力也隨減，我自己便是如此。記憶中，童年的冬天特別冷，童年冬天的雪特別厚，童年冬天的天空蔚藍如洗，童年冬天的集市是那麼喧鬧，童年冬天的松樹永遠覆蓋著皚皚白雪。而今卻已經歷瞭人生的些許台中監視器廠商推薦變故。直至某天又與這雪滿青松的景色重逢，似曾相識間，忽然想起坡翁寫的 到處相逢是偶然，夢中相對各華顛 的兩句，此時人雖未有華發，但樹已白頭，朔風勁吹，兀立良久，想到青春竟有幾何，不禁淒然有感。桓大司馬所說的 樹猶如此，人何以堪 ，或如白樂天的 半朽臨風樹，多情立馬人 ，似乎都難道盡這份今昔之感。
冬天遊戲漸少，堆雪人隻是偶爾的事情，常常是打雪仗以度長日。不止是童稚的遊戲，記憶裡上中學後同學還趁課間或午後握雪團互毆，或者是三五成群，或者班級與班級之間敵對。往往是直打到手指麻木，而衣服脖頸裡也全是雪時才肯罷手。北方的雪，也不同於暖國的輕霰。降落時鋪天蓋地，大者盈寸（老輩曾見如掌大者，未知真實否），仰面看去，像是從蒼穹中監視器安裝台中急惶地漫灑下來，古人形容以崩騰二字，又若瓊樓玉宇之傾頹，可庶幾之。雪片觸掌即融，因此小孩子們常用手套接住，審視這飛花之六出，儼然瑩然，每片又各有不同。那時記得我每有所見，都會欣喜不已。有時想來，雪實在是造物至純至美的奇創，極白而不容片瑕，似花而不染微香。悄然而至，春回即逝，其來也忽，其亡也速。貌雖寒涼，而心腸實熱，汩汩化為春水之涓滴，澆溉秧苗，能兆豐年。所以農諺有 今冬麥蓋三層被，明年枕著饅頭睡 的說法。
雪床初下，萬籟漸息。平林遠川，盡皆靜靜地沉睡在白雪之中。萬物經過一年的喧嘩擾攘，終復歸於沉靜。冬天是一年的終結，也是時光短暫的消歇。一切的紛紜狗茍，在白雪的映襯之下都蕭然黯淡，往日的爭此競彼，不過蝸角虛名，又何妨且置腦後，容己闔眼，細想平生？如果一個人踏雪而行，曠野天低，此時為伴的隻有踩雪時的腳步聲，驀然回首，身後留下的隻有自己的兩行行跡，似乎人生歷歷，竟已被深深鐫刻於白雪之上。又或是某個晴日早晨，坐在明窗凈幾之前，案頭緗縹與清供爭芬，真有 瓦缶一枚天竹果，瓷瓶百沸去年冰 的意趣。窗外積雪在陽光映襯之下，有如光搖銀海，眩人眼目，屋裡清塵也在陽光中翩然舞蹈，這時， 冬日可愛 這樣的詞句是一定會被想起的吧？
負笈殊方，已逾五載，年與時馳，意與日去。舊雨漸遠，情懷反而愈熾。思念最多的傢鄉的節候，反而是當初在傢時並不如何喜歡的冬天。娟然如拭的冬日天空，映著的該是北國人爽朗愉快的面影。他鄉的故鄉人的一句帶著口音的尋常的話，也仿佛能勾起無限的鄉思。至於打電話時，父母說道 今天下瞭入冬以來的第一場大雪 ，或是 看預報，明天又要下雪瞭 這樣的話，更不禁讓我神馳千裡之外的雪國，那久已熟稔的歲暮風物和皚皚白雪也一時全都浮現於目前。
歸心眷眷，歸期杳杳。而我也漸漸在無可奈何中，從北京的冬天裡尋覓到瞭一絲傢鄉的片影，這種 卻望並州是故鄉 的癡言，雖近無稽，卻也可以稍慰羈旅生涯的望梅之思瞭吧。倒也曾在北海釅釅的冬雪中醉而忘返，也曾在什剎海的冬晴下樂以忘憂。至如執手於淺閭深巷之間的 胡同串子 ，抑或是飽饜於銅爐炭火之旁的 吃主兒 ，則是 京味兒 這個詞語中所獨有的 寂寞和溫暖 。然而宮花寥落，翠袖修竹，這裡的冬天，與傢鄉相比，未免流於精致溫吞。京洛風塵，素衣為緇，也終非久居之梁園。故鄉的好，並非聯詞綴句所能窮形，搜盡腹笥，往往最後也隻是 無可與代 這四個字而已。
我想起某一年的冬天坐火車回傢。傍晚時分，車廂昏暗，睡意漸襲。窗外是白茫茫的田野，天色將黑未黑，在積雪返照下深藍四垂。隨車偶爾閃過幾根禿樹與電線桿，或是幾垛柴堆。這時，遠處孤零零出現瞭一處磚房，房頂已經蓋滿積雪。從窗戶中透出燈光，在四周的暗藍色之中十分醒目。我大里監視器無端覺得那屋裡一定已經支起炕桌，溫好燒酒，一傢人也已經圍桌而坐，滿屋笑語瞭。我想所謂故鄉，大抵不過如此而已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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